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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未想到老定国公这把年纪了,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,连这种事情都敢透露,让她不知如何是好,生性中的好奇又让她无法平静,总想和他见个面,问清楚方好。
    就在孟妡以为他不会开口时,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条莲子米般大的南珠手串递给她,说道:“我如期而来,并未失约。”
    孟妡更糊涂了。
    见她迷茫的模样,他的神色变得冷峻。
    孟妡感觉他好像生气了,顿时有些尴尬。
    “十年前的三月三,在枯潭寺,我答应过会娶你为妻。”
    孟妡:“……”
    十年前,三月三,枯潭寺……
    孟妡惊吓地看着他。
    他的神色更冷峻了,气息几乎可以和风雪媲美。
    ☆、第 169 章
    卫烜有厌甜症,阿菀是知道的,只是没想到他这般不喜。
    将他折腾了一顿后,阿菀才坐回原位,一副啥事都没发生的模样,然后开始关注起外面的事情来。
    “好像雪又大了,是不是该回来了?”阿菀看着琉璃窗外的雪说。
    虽说这时代的玻璃技术还达不到后世那般透明清晰的程度,可是用来装在槅扇和窗上的琉璃已经能将之做得很薄的一片,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外面的风景,坐在里面赏雪景,也是一种不错的风雅之事,很多豪门贵胄之家都会安上这种琉璃窗。
    卫烜只是盯着她微红的唇看,一副还想要让阿菀再对他做一次先前的事情的样子,心不在蔫地道:“放心,阿沣看着,那是他亲妹子,他自己会仔细的,没事的。”
    阿菀只得点头。
    等到路云进来时,卫烜知道事情差不多了,他们很快便要回来了,只得起身离开。等回了梅园的暖阁,很快便见孟着和沈罄进来。孟沣神色爽朗,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,而沈罄也是一副无表情的模样,看不出异样,也让人窥探不到他心里的想法。
    卫烜心里啧了一声,若非不想让阿菀失望,他才懒得干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当帘子掀开,阿菀下意识望去,却见孟妡手里拿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走进来。
    阿菀忙让丫鬟给她解下身上沾了雪花的斗蓬,又上热茶,拉着她坐下,塞了个暖手炉给她,见她呆呆愣愣的,忍不住道:“这是怎么了?没见到人?”或者是见着人了,发生什么事情了?
    看到她的样子,阿菀不禁心头有些紧张,生怕孟沣掉链子,没看好他妹子。心说孟沣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吧?
    孟妡沉默了下,慢吞吞地道:“见到了,只是……”她看着阿菀,欲言又止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阿菀的声音放得更轻缓柔和了,听起来温温和和的,让人忍不住想要同她倾诉。
    果然,孟妡瞧了瞧周遭,然后小小声地和她说了。
    “阿菀,他说十年前的三月三,我们在枯潭寺里见过,所以他才会要娶我的。”然后又有些赧然地将老定国公上回私下见她,赠她羊脂玉的莲花簪的事情说了。
    阿菀一怔,心里算了下时间,十年前她和孟妡都是六岁,恰好那年,她和父母从江南回京,在通州驿站遇到瑞王一家,在路上两家长辈为她和卫烜定下婚约,然后在八月底时回京城。所以,十年前的三月三那会儿,她还没有回京呢。
    “当时发生什么事情了?”阿菀感兴趣地问道。
    孟妡咬住嘴唇,蹙眉细想,有些不确定地道:“我没什么印象了,好像记得那年三月三,我娘带我和姐姐们去枯潭寺上香,我比较贪玩,趁着姐姐们不注意,跑去玩了,让他们找了好久。等我们回来后,母亲大发雷霆,第一次如此生气,将我关了禁闭,我当时很害怕,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……”说着,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脸。
    当时的事情对她而言,太过深刻了,也让她被家人宠得娇纵顽皮的性子收敛了一些,所以才会记得这般清楚。也因为记得太清楚,所以当时沈罄提出那年三月三的事情,她才会这般惊吓。
    阿菀一脸意外地看着她,心里觉得,能让她还记得这般清楚,想来六岁时的三月三的事情在她年幼的记忆里,确实发生了很深刻的事情。
    康平长公主素来疼她如命,从来舍不得大声说过一句话,甚至因为女儿不喜欢那些来提亲的人,也不管是不是会得罪人,仍是给拒绝了,没有因为自己觉得好就强制地给她定下,这在旁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,康平长公主也过份溺爱她了。所以,能让康平长公主大发雷霆,显然当时发生的事情是让她又担心又愤怒的,才会如此克制不住脾气。
    “你当时跑哪里去玩了?”阿菀继续问道,觉得这才是关键。
    孟妡想了想,有些不确定地道:“不太记得了,好像我记得当时好像躲在了一个很黑很暗的地方,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,一直一直和他说话……”
    阿菀囧囧有神地看着她,突然觉得,当时那个陪着她说话的人,估计就是沈罄了。沈罄虽然出生在西北,也在西北长大,但隔个几年也会回京来探望祖父母,定然是那时候沈罄也随长辈去枯潭寺上香,然后两个小孩子不知怎么地,就凑到了一起说话。
    先不说孟妡怎么会跑过去,可以想象这小姑娘自小就是个话唠,当时指不定有个人陪她说话,听她唠叨,高兴得忘记了时间及其他事情,没有及时回去,让大人们以为他们失踪了,找得几乎要崩溃,所以康平长公主方会如此生气。
    算算时间,当时沈罄也有八岁左右,也已经到记事的时年龄了,他应该会有印象。或许是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,所以沈罄记住了,才会在长大后来求娶她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阿菀看向那个仍蹙着眉苦思冥想的小姑娘,很快便将事情串连起来,终于恍然大悟。
    沈罄……一定是早就有计划要娶孟妡了。所以在他回京后,先是在秋围时救了惊马的孟妡,在康平长公主面前露了脸,接着在围场比试时大出风头,让康平长公主看到他的优秀,继而生出结亲的念头,接着他又趁机去寻家中已经不管事但余威犹在的祖父老定国公出来,让他出面定下这门亲事。
    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虽然因为康平长公主的反复无常,生怕家中大房二房因此生隙,不同意这门亲事,可是老定国公才是一家之主,有他出面,定国公老夫人也只能退让,再加上宫里还有皇上突然想要为三公主挑选驸马的事情,让定国公老夫人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,迅速地让两家定亲。
    如此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,阿菀暗暗心惊,如果这事情不是过份巧合,那么就说明了沈罄的心思之缜密,竟然能将所有事情都算上了,甚至连宫里的皇帝的态度也算在里头,方促成了这桩婚事。
    再看仍在苦思冥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姑娘,阿菀默默叹了口气,心里突然又担心起来。这般有谋算的男人,到时候孟妡应付得来么?会不会被他欺负了也无人知道?
    带着这种担忧,两人离开了梅园,回到了柳清彤的住处。
    当看到孟婼时,孟妡突然眼睛一亮,暗暗地扯了下阿菀。
    不用孟妡说,阿菀也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,没理会她的兴奋,神色如常带着笑容,将孟妡折回来的那枝梅花插入前朝的青花瓷瓶里,对柳清彤道:“梅园里的梅花开得不多,大多还是花苞,应该还要过个几天才能真正闻到梅花香。”
    孟婼见她们回来,担心她们被冻着,忙让她们过来坐到薰笼上取暖,又叫人呈来热汤。
    柳清彤看了看那枝梅花,上面皆是半开不开的花苞,笑道:“听夫君说,这些梅花虽然是暖房里培养的,但也只是比其他花开早些时候,并不能一到时间就开的,等花全开了,天气好一些,寿安再过来赏梅也可以。”
    阿菀朝她微微地笑起来。
    说了会儿话后,阿菀见柳清彤面上有些疲惫,对她道:“好了,我们就不打扰你歇息了,表嫂好好养身子,我们还等着要抱侄子呢。”
    柳清彤面上微红,大方地朝她笑着应了一声。
    孟婼拍了拍她的手,温柔地道:“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,可以使人到国公府同我说一声,我生过两个孩子,也算是有些经验了。”说着,自己的脸上微微红了下。
    柳清彤越发的高兴,她这是第一胎,什么都不懂,有个懂的人能问,心里也高兴,朝她甜甜地笑着。
    和柳清彤闲说了几句,众人便起身告辞了。
    离开了柳清彤的院子,阿菀便拉着孟婼道:“大表姐,难得见你,你和我们一起说说话吧?就去阿妡那儿坐坐。”
    孟妡像只小狗一样使劲儿地点头,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    孟婼拿她们没办法,笑着被两人给拉到孟妡的院里去坐了。
    等丫鬟上了茶点后,孟妡急躁地将她们挥退到室外,只剩下姐妹三人。
    孟婼瞧这阵势,哪有什么不明白的,笑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等到孟婼面前了,孟妡反而扭捏起来,不知道怎么开口,只好求助地看着阿菀。
    阿菀心里暗笑,果然她还是在意的,在意当时发生的事情,也想知道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才会让沈罄长大后,决定来求娶她。婚姻就像女人第二次投胎,阿菀对她的心态也能理解。
    “大表姐,是这样的。”阿菀慢条斯理地道,“刚才我和阿妡去折梅花时,突然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。阿妡说,她六岁那年的三月三,姨母带你们去枯潭寺,后来姨母大发雷霆,不仅罚了很多伺候的下人,阿妡也被罚禁闭了,让她当时哭得好伤心……”
    孟婼惊讶地看向小妹,见她满脸不自在地低头喝茶。
    “姨母素来是个爽快人,而且疼爱阿妡,我还未见过姨母生气呢。当时发生什么事情,姨母怎么会那般生气?”阿菀一脸好奇地问道。
    孟婼听后,有些忍俊不禁,她当时十六岁,自然记得这事情,当下便说道:“难得阿妡还记得这事情,看来你也是受了教训的了。”然后便同阿菀道:“当时她顽皮,竟然趁着奶娘和丫鬟们不注意跑去玩了,也不知道她躲在何处,让人找不着。我们都急坏了,到处找她,连枯潭寺的住持都被惊动了,出动了好多僧人一起寻找,母亲当时以为她被人贩子抱走了,哭着差点要叫人去让京兆尹派人来封山。”
    听到这里,孟妡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了,自己回想是一回事情,被人这般仔细地说,又是另外一回事情。
    “幸好,就在母亲要派人拿帖子去寻京兆尹封山时,她这小家伙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了,还一脸高兴地说,有个小哥哥陪她说话,她很高兴,两人竟然躲到了寺庙后面的一处假山里就在那里待了半天。”
    “那个小哥哥是谁?”阿菀忙问道,“当时他们说了什么?”
    孟妡也忙看着自家姐姐。
    孟婼笑道:“她自己都不清楚,我们哪里知道,而且当时我们看到她的裙子上沾了些血,还以为是她受伤了,担心坏了,检查了一遍,都没见她身上哪里有伤,想着可能是那个和她躲在一起说话的小哥哥受了伤,血蹭到她衣服去了。”说到这里,孟婼蹙起眉头,“母亲当时就以为是有什么不法之徒躲到寺里来了,担心出了什么事情,又急又怒,便将阿妡骂了一顿,又罚了她禁闭,让她当时吓坏了,哭得好伤心。”
    阿菀满脸惊讶,难道当时是沈罄受了伤?沈罄那时八岁了,以这时代来看,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了,若是放在寻常百姓之家,可以当半个大人来看的了。以他沈家三少爷的身份,哪里会受了伤躲在那里没人问的?
    又看向孟妡,这小姑娘仍是懵懵懂懂的,还未意识到,可能当时那个受伤的小哥哥就是沈罄,不禁暗暗摇头。
    等孟婼起身去寻康平长公主说话,两人又凑到一起分析。
    “所以,你觉得当时和我躲在一起说话的小哥哥就是沈三公子?”孟妡撑着下巴问道:“我真的不记得了。”
    阿菀笑着将她搂过来,“不记得也不要紧,只要他没存坏心,成亲以后,对你好就行了。”
    孟妡的脸瞬间红了,看着阿菀欲言又止。
    阿菀笑嘻嘻地道:“指不定是你当时帮了他,然后你和他定下了什么约定,他记在心里,所以长大后就来求娶你了呢?这算不算千里姻缘一线牵?”她打趣道。
    “阿菀!”
    阿菀大笑,又揉了揉她红通通的脸,十分开怀。
    ****
    等阿菀和卫烜辞别康平长公主夫妻回府时,阿菀脸上仍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。
    卫烜奇怪地道:“什么事这般高兴?”然后想起了今日沈罄来公主府之事,心中蓦然一动。
    阿菀也不瞒他,便将刚才从孟婼那儿得知的事情删减了一些和他说了,最后总结道:“指不定当时阿妡年幼无知,便将自己卖了也不说定。倒是沈三公子,若真是为遵守当年的约定而来,定然是个重诺君子。”
    若对方是个重诺君子,人品定然极佳,孟妡能与他成就这桩姻缘,也算是良配。
    卫烜突然笑了起来。
    他终于明白了,两辈子的疑惑有了解答。
    原来真是有故事在里面,所以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,情况如何不同,沈罄都会来娶孟妡,并未因为孟家的处境堪忧就后退。指不定就如阿菀猜测的那般,沈罄这次回京,在秋围时大出风头,连文德帝都算计上了,自己自动促成这桩婚事。
    可是,如此心思缜密之人,又有其父振威将军在,如何会守不住阳城?
    卫烜目光微凝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阿菀看他,心里琢磨着,每次一见他这样的神色,就觉得有人要遭殃一样。
    冷戾的神色一闪而逝,卫烜看向她时又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,让阿菀实在是有些吃不消。
    帅哥你就不必再伪装了,马甲都不知道掉多少次啦!
    心里想着,伸手揉了下他的脸,见他乖乖地坐着让她揉,阿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。
    回到瑞王府后,两人先去正院禀明了瑞王妃,又和她说了柳清彤怀孕的情况,方回了随风院。
    阿菀换了室内的居家衣服,就着丫鬟端来的热水净了脸面,方坐在炕上懒洋洋地倚着一个大迎枕,有些昏昏欲睡。
    “累么?要不要回床上睡?”卫烜凑过去扶住抱住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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